行舟

“爱者上钩。”

【赵云乙女】雨燕

注:

我流霍尔沃茨pa

当时写朝露的时候有小姐妹说想看其他的,所以我又憋出来一篇。

这个设定太难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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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丝细密织成了网,笼在灰色的天幕下,金色飞贼在他们眼前一闪而过又后消失不见。 

“这个鬼天气。”韩信一个旋身,把又凑过来的游走球狠狠击飞,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高马尾被淋得有气无力地垂了下去,发丝黏糊糊地粘在肩上。其实今天的雨不算特别大,但是他们已经在球场训练了一个多小时,身上早就被淋透了。 

金色飞贼又小又灵巧,钻进雨幕之后更是让人几乎看不见,它毫无方向地飞快地乱飞,正要接近塔楼上的一扇窗户时,一只手比它更快,准确地擒住了它。赵云握着飞天扫帚极速甩尾,防止撞上图书馆的窗,他庆幸还好窗帘拉上了一半,不然吓到别人就不好了。 

哨声长长响起,上半场训练算是结束了,赵云正打算直接飞向休息的遮雨棚,目光一转,看到场地的最边上有一个人,正撑着伞站在那里。 

伞是透明的,只能隐约看见撑伞的人黑色的袍子,是男是女都分不清,但是他突然间就知道,那个人是谁。 

“你、你怎么来了,是要用场地吗?”赵云飞得很稳,但是落地之后的几步路反而有些踉跄,差点左脚绊右脚踩住垂落在地的红色披风。 

“没,刚好路过,看看你们训练到什么程度了。”打着墨绿色领带的女孩开了一个半生不熟的玩笑,“毕竟快比赛了。” 

开玩笑,不是她妄自菲薄,格兰芬多已经蝉联很多届魁地奇冠军了,实力不容小觑,斯莱特林在这种户外体育竞技上一向佛系得很,只要不输得太难看,在其他地方(比如期末的学院杯)找找场子也就罢了。近一年来狮蛇两院的关系没有前几年那么一触即发,似乎是保持了一个微妙的和平状态,最起码明面上的冷嘲热讽是没有了。 

赵云点点头表示了解,金色飞贼在他虚握的手心里上下扑腾,翅膀尖尖从指缝中探出来,刺刺痒痒的。赵云觉得自己的心好像也随着它一起乱七八糟一通乱跳,他比她高了将近二十公分,低下头的时候头发滴下来的水汇成小流顺着脸颊往下淌。他觉得不舒服,习惯性甩头,女孩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赵云一呆,立刻停止动作,赧然又无措地看着她。 

“——对不住,”她一边笑,一边从兜里掏出魔杖,“对不住对不住,只是你这样实在太像——” 

话语到这戛然而止,再说下去就亲昵得越界了,她抿着嘴微笑,把剩下的半句话吞了回去。 

太像小狗狗了。 

白如萤火的光芒从她的魔杖尖里流出来,赵云的衣服和头发一下子就变得干爽温暖,好像回到了休息室的火炉旁。 

“这个咒语只能保持一小会,等下你淋了雨,身上还会是湿漉漉的。”她放回魔杖,朝他挥挥手:“我先走了,你继续加油。” 

赵云回到遮雨棚下时还是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金色飞贼终于挣脱了赵云的手指,这次他没有再次阻拦,任由它扑腾着翅膀飞远了。 

“什么情况啊兄弟。”韩信嚼着巧克力蛙凑过来,“那谁,斯莱特林的找球手?来干嘛了,刺探敌情吗?” 

赵云点点头,过了一会才慢吞吞地“嗯”了一声,目光却一直追着雨幕里撑着伞却依旧袅袅的身影,直到她推开了塔楼的大门,从他的视野中消失,赵云才恋恋不舍地转开了目光,假装自己一直是在研究那根离他最远的球门柱。 

韩信很有危机感地追问:“你们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事情?” 

“哪有什么事情。”赵云无奈推了推他,“走吧去训练,我还想再毕业之前再拿一个奖杯呢。” 

韩信的眼里只有游走球,只要不耽误他们捧起魁地奇的奖杯,赵云就是把眼睛盯出花来也不关他什么事。 

当然,作为好哥们,八卦一下还是应当的。 

 



斯莱特林的魁地奇辉煌之路怕是要毁在我的手上。她有些惆怅地想。 

自从她担任找球手以来,学院最好成绩就是第二,倒不是说她故意不上心或是怎样,只是她这个人实在缺少竞技精神,在魁地奇这项有点危险的体育竞技类项目中,她首先想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飞行途中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防止和其他球员相撞,争夺金色飞贼时双手都离开飞天扫帚更是不可——摔下去了伤筋动骨脑震荡可不是闹着玩的。所以相比于其他学院全员带伤坚持训练,斯莱特林的球队总是能把自己保护得很好。有得必有舍,他们也已经两年没有夺冠了。 

她来不及去想这件事,眼下她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她沿着一道垂直向上的螺旋楼梯慢慢走,一直走到顶端,轻轻扣了一下天花板上的活板门。 

活板门无声无息打开,垂下一条银色的软梯。 

雨伞被她挂在楼梯的扶手上,她顺着梯子攀了上去。 

近年来,随着霍格沃茨留学生人数的增加,学校也因材施教地开辟和改良了一些课程,其中变化最大的应该算是占卜课。曾经那些又小又圆的挤在一起的桌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偏向中式的方正茶桌,茶席和蒲团整齐摆放,桌上放着不伦不类水晶球、茶叶罐、扑克牌和羽毛等东西。 

屋子里的几盏灯上罩着草编的灯罩,从草隙中流出如豆的灯光,猩红色的厚重窗帘不见了,窗前挂的是竹帘,眼下正拉拢着,今日是阴雨天,光线昏暗,不知道是哪扇窗户开着,透出雨声和水汽来,又很快地被壁炉里燃烧的木柴与火驱散。 

四周静悄悄的,让她觉得好像误入了在深山中孤独生长的茅屋。 

在这个中西合璧的占卜课教室里,无论换了几任教授,一脉相承的是那种神神叨叨的,令人有点不舒服的诡异气氛。 

可是讽刺的是,占卜课是她学得最好的一门科目。 

“教授,您在吗?”她轻轻地问了一声,向里面走去。 

明明约好了时间的呀,怎么会没有人呢。 

教室最里面的一张桌子上没有开灯,而是点着一支的蜡烛,蜡烛旁边放着几枚银西可和一本《周易》——有大半书页的页脚微微卷起,可见最近教授正在研究它。再旁边还放着一只手掌大小的水晶球。 

在这一桌中西合璧的面前她迟疑了一下,还是盘膝坐在了蒲团上,看着水晶球发呆。 

我要问什么问题? 

我的梦。 

我的梦……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那个场景? 

她盯着小小的水晶球,水晶球映着蜡烛的火苗,火苗先是被她带起的风吹得飘飘悠悠晃动不止,在水晶球中倒映出一个摇摇曳曳的光斑,随后慢慢安静下来,周遭是晦暗的,烛火的折射其上,球里的细小气泡也清晰可见,她觉得自己面前好像是一杯气泡水,不知道气泡水能不能占卜……反正占卜就是这样,是非常不考虑理性的一种东西。 

她眼睛有些花,忍不住眨了眨眼,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那光有些蓝幽幽的,气泡凝聚成小气旋,组成了一幅诡谲的画面,水晶球里好像长出了树枝,但是又看不太清,非常像笼了一层浓雾。 

她凑上前去,非常想看清雾中的东西,骤然间一片白光,吓得她激灵一下,膝盖差点掀翻了桌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窗边的占卜课教授拉开了竹帘,正站在窗口温声提醒她:“不用这样近距离地看,你凝视着水晶球,水晶球也在凝视着你。” 

她立刻站了起来,垂手站在一边。“对不起教授,屋子里没人,我就这样进来了。” 

“没关系,我临时去了一趟校长办公室,耽误了一会,所以提前给你留了门。”教授走了过来,坐在她的对面,示意她也坐下。 

教授是个华裔,人到中年,脸上皱纹看着也有几分慈祥感觉,有时候不太像占卜课的老师,反而像个喜欢讲大道理的哲学老师。 

“说说吧孩子,你在水晶球里看到了什么。” 

她重新坐下,闻言又重新看了水晶球一眼,在窗口透过来的自然光照射下,它还是那个透明有絮的普通水晶球,看起来平平无奇。 

“我看到了浓雾。”她如实说。 

“噢,这可是一个非常常见普遍但又有很多解释方法的意象,方便说说你是想寻求什么问题的答案呢?” 

“关于我的睡眠和梦境,我总是梦到赤脚踩在土地上,可以闻到腐朽的木头与香火的味道。”她说,“我感觉很不安……我是说我在梦里很不安,梦的最后总是一团银白色的光芒。” 

教授垂下头思考了一会,认真地说道:“我建议你去校医院拿一些安神药水。” 

她呆住了,万万没想到教授会提出一个这样朴实无华但是听起来又很解燃眉之急的对策。 

他从底座上把水晶球拿了起来,托在掌心看了看,缓缓说道:“你知道,造物主降世,一手掌握着魔法,一手掌握着机械,所以相信科学也是重要的。” 

她觉得她今天来这里想要解决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可以告辞了。 

不然还是去拿瓶药水试试吧,她想。 

她与教授道别,教授拉开了所有的竹帘,打开了窗子,坐下来继续翻看那本周易,窗外有谁在大呼小叫地喊着什么,但是隔了雨幕听不清楚。她顺着梯子回到平台,带着自己的伞走下旋转向下的楼梯,走廊里没有壁炉驱散潮湿,这让她觉得自己好像正在步入湖底。 

她撑开伞,走入雨中。 

 


 

斯莱特林不是狂妄自大的代名词,她也不是一心叛逆一意孤行的小青年,趁着此时没有课,她往校医院方向走去。 

才转过花坛,她看见前面出现一个抱着肩膀走路很慢的人,穿着格兰芬多的训练服,又是一副落汤鸡的样子。 

“赵云?”她喊了一声,几步小跑过去,“你在这里做什么……你受伤了?” 

他一怔,像是没反应过来似的,等到头上被遮了伞,身体也重新变得干燥温暖的时候,他才徒然张张嘴,似乎是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有些尴尬地放平了自己的左边胳膊,想让它看起来正常一点,但很快就因为疼痛而轻轻倒吸一口气。 

“哎,你不要动。”她的魔杖没有放回去,对着他受伤的胳膊,又有些颓然地轻轻放下,“我不知道治疗的咒语……”她喃喃。 

突然福至心灵,她把伞扔在地上,快速地解开自己的领带,系上节之后变成一个不长不短的圆环,小心地挂在赵云脖子上,然后轻轻把他的手臂固定住。 

“小心一点,我们去校医院。”她手脚麻利地弄好,习惯性抬头看了他一眼。 

赵云没有看自己的胳膊,而是认真地看着她,相比其他男孩子来讲更加长的睫羽低垂着,好像一层雾似的挡在他眼前,看起来又温柔又多情。 

她被这目光看得面红耳赤,本来只是单纯看人的赵云后知后觉也发现不妥,红着耳朵转开脸去。 

“没事的,我我可以自己去校医院,你快去忙吧。”他快速地说。 

“我正好也要去校医院,一起吧。”她从地上捡起了伞,重新撑回两人头顶上,她虽然身高也不算矮,但是赵云比她高出一些,她只得抬高手臂,免得赵云被伞撞到头。 

赵云微微皱眉,担心地问:“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刚刚我就想说看你脸色不太好,这几天没有休息好吗?” 

她走在他右侧免得碰到他受伤的胳膊,闻言用空闲的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胳膊,轻得像在触碰羽毛,却有一种安抚的意思在里面。 

“就是最近有点睡不好,去拿些安神药水回来……你呢,你怎么回事,你的队友也不陪你一起吗?”她将话题转回到他身上。 

赵云听出她话里隐约的埋怨成分,立刻为队友辩解:“我没什么事,就是被游走球撞了一下,胳膊有点骨折,伤的是手又不是腿……所以我就让他们先去上课了,我自己也可以去的。” 

领带吊着胳膊,勉为其难地起了固定作用,他走路也不像刚刚那样歪着身子抱着肩膀了,只要不乱动,手臂上的疼痛就会舒缓很多。 

她看着他不说话。 

“真的没关系的,已经不疼了。”赵云小心翼翼的说。 

赵云的眼睛圆圆的,眼尾却有一点点上挑,看向她的时候眼神温暖真挚,没有一点油嘴滑舌讨人喜欢的故意在,就好像是真的不疼了一样。 

虽然她知道这是宽慰,但是她好像也知道了,为什么整个年级里,提到赵云,从没有人说他不好,哪怕是在走廊里乱跑被他抓住扣分的低年级小孩,对他也丝毫没有怨气。 

谁会不喜欢这样真诚清朗的人呢。 

犯规,真是太犯规了。 

 

校医院的医生一秒钟就可以治好赵云骨折的胳膊,但是她想了想,自己还是不敢为了魁地奇骨折一次,虽说治疗快,但是疼痛从来不是假的,她这么一个爱惜自己的人,还是要好好保护自己。 

她揣着安神药水,又和赵云原路返回,这回他的手好了,就由他来撑伞。她低着头,捏着自己的袖子玩,一路上两人默默无言,要看着就要回到城堡,她无意间一抬头,看到了禁林的入口。 

她忽然就觉得,自己的梦和禁林有一种非常微妙但又隐秘的联系。现在想来,那些似是而非的场景,不像是单纯的噩梦,更像是某种警示,打个比方来说,就好像将一本原本连贯的书其中的数页撕掉,又在缺口处胡乱插入盖着不祥印记的画纸。 

赵云看着她脚步迟疑,看向禁林的目光逐渐变得茫然,他担忧地伸出手去在她眼前挥了挥,“你怎么了?”他担忧地问。 

她猛然回神,仿佛还能嗅闻到树木腐烂的根系和泥土的潮湿味。“不……没事。”她匆匆道。 

赵云远比她想象的机灵得多,他严肃道:“不对,你肯定有事。”他顿首思考了一下,“你不会是……你不会是想……” 

“没有没有没有。”她也不管赵云到底是想到了什么,一个劲的摇头否认。正好此刻到了城堡的门厅,她收了伞,给了赵云一个匆匆的笑容,“你快去上课吧,我去图书馆。” 

赵云依旧忧心忡忡地看着她:“你不要做危险的事情。” 

“好好好放心放心。”她像哄小孩子似的一叠声应了,转身欲走之时手腕被拉住。 

赵云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叫了她的名字。 

“你真的,千万,不要做危险的事。” 

她弯起嘴角,勉强露出个揶揄的笑容:“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啰嗦呀。” 

赵云手指一松,垂下了眼睛。 

“你别讨厌我。”他轻轻说。 

任谁对着一双这样无辜委屈的眼睛都会动容的,她刚刚产生的一点不耐烦瞬间烟消云散,只得又挥挥手,好言相劝:“我真的走了,再见啊。” 

她几步奔上楼梯,小心跳过了其中喜欢恶作剧困住学生脚的那一级台阶,习惯性回头看时,赵云依旧在原地看着她。 

手腕上仿佛还存留着他的掌心的温度,她小心地摸了摸,不好意思地跑走了。 

 


 

斯莱特林的休息室在城堡的地下一层,公共休息室里有一整面墙都是透明的玻璃,透过玻璃就是黑湖的湖底,她坐在软绵绵的扶手椅上,看着湖水从幽蓝,逐渐变成一片漆黑,一些有趋光性的小鱼聚集在玻璃前摆动着鱼鳍,偶尔张开嘴去吐出几个泡泡。 

她穿过三五聚集的学生,默不作声地走了出去,好像只是离开一下,出去散散心。 

她短暂地想起了赵云,摸了摸鼻子,有些愧疚。 

但她还是将袍子的兜帽带上,完完全全遮盖住了自己,趁着夜色快步向禁林走去。 

她先是轻车熟路地穿过他们平日里上课的禁林外围,循着一条林中小路慢慢地向里面走。白天下过一场雨,小路有点泥泞,在远离了守林小屋的灯光之后,她就抽出了魔杖在手里。 

“荧光闪烁。”她轻声呢喃。 

其实今日月亮很大,而且出奇地亮,明晃晃得像水银泻地,用不着魔杖的光,她低下头时甚至都看得清自己鞋边刚刚沾上的泥。 

只是魔杖握在手里,她才觉得安心。 

远处有几声咔哒咔哒的声音,像是某种大型生物在咀嚼什么东西,她闪身紧靠着那些高大的树木行走,假装自己只是禁林里的蝼蚁,不会引起其他生物的关注。 

她看见几只马人出现在树丛一角,很快马蹄声又远去了,他们可能是看见了她——马人的视力一向很好。她只是贴着马人领地的边缘借过,他们没必要去难为她。不过也可能是视若无睹了,毕竟对于一些霍格沃茨的学生而言,校规就是用来违反的,大概是他们已经见过太多进入禁林的学生。

年轻人,自己做下的错事也是要自己来偿还的。 

但她不是为了寻求刺激而违反校规的。她谨慎地落下每一步,但总是觉得有沙沙的脚步声在她身后若隐若现,回头看时又什么都没有,让她疑心是不是自己太过一惊一乍。 

终于穿过茂密树丛,她到了林中的一小片空地,不知名的小溪蜿蜒而过,月光落下来簌簌有声。 

这曾经是独角兽喝水的地方。 

 

“你不是一直诱我前来吗?”她忽然对着一堆枯叶说,“我来了。” 

枯叶抖了抖。 

她立刻将魔杖对准那里。 

“小丫头眼神不错。”从地下钻出来一只似猪非猪的黑色生物,长鼻,獠牙,额上有三道川字形蓝色花纹,眼睛细长吊着,吐露出吊诡的字句,“我诱你,你便来吗?” 

“你吃了我的梦不说,还在梦里盛情邀请我,我当然要给你这个面子了。”她冷笑一声,但魔杖举得稳稳的,“不把我的梦还给我吗?” 

长了个野猪模样的魇貘额心发光,渐渐浮现出一个圆球,像记忆球一样的大小,色彩若隐若现像被浮云遮着。 

“你的梦,很好吃。”它意犹未尽地咂嘴,桀桀地笑着,“今天找你来了,就是想跟你打个商量——吃掉你剩下的,所有梦。” 

魇貘的身体突然暴涨数倍,足有一人来高,朝她猛冲过来。还好她早有防备,敏捷闪身躲开。 

“昏昏倒地。”她魔杖一抖,放出一个昏迷咒,红光却径直穿过了它的身体,仿佛穿过一道黑色的烟雾。 

“小朋友不知道这对我是没有用的吗?”它嘲讽地说道,“我吃梦——我也就是梦境的本身。” 

“书上有写,但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她摊了摊手。“我只是试一试。” 

“呼神护卫。”她轻声念。 

银白色的光芒从魔杖尖端倾泻而出,白得几乎要与月光融为一体。她听见悠长的鸟鸣,一只白隼翩然而出,围着她转了个圈,随后猛得扑向魇貘,接近之时骤然伸出利爪,直袭它细长的眼睛。 

魇貘体积更大些,竟然隐隐产生抗衡之势,这是她万万没想到的。魇貘吞噬的梦境,都像养料一样滋育着它,更何况这是夜晚,是它的主场。 

白隼的喙与爪都在伺机而动,有时撕咬陷入它的身体时更像是陷入泥沼,她没有其他办法,只能苦苦鏖战。 

守护神的银白色越来越淡。 

突然间隐隐一声轻叱。 

她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听见极速穿林而过的声音,一只银色的生物裹挟着树叶从半空飞来,打了个圈抖落一身黄叶,朝着魇貘张开了嘴。 

是螣蛇吗?是谁的守护神? 

“你怎么就是不听话!”赵云气得伸手去戳她额头,“我白天跟你说的你全忘了。” 

“还好我来得及时,再晚一步这魇貘怕是要连你一起吞了!” 

她从未见过赵云和谁红过脸发过火,看来这次是真的气着了,她自觉挨训是应该的,毕竟人家三番五次好意提醒她,她都当耳旁风了,只是被这么数落着,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她低着头,咩咩地认错:“对不起……你别凶我了。” 

“我哪有凶……”赵云话说一半自觉不对,好像确实语气不好,虽然有点生气,但对方认错态度良好,自己也确实不应该再这样的态度。

白隼从魇貘被吞下的前一秒抢出她的梦,尖锐的爪子抓着那个小球往下一丢,正好落在她头上,像掉了一滴雨一样,无声无息地不见了。 

感觉就像被谁从背后敲了一闷棍,她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你没事吧!”赵云吓了一跳,伸手去扶她,她握着他的胳膊借力想要起来,却手软脚软,又坐了回去。 

赵云的守护神在低空盘旋了半圈,她的目光追逐着它流光溢彩的鳞片,竟比月光还要皎洁几分。 

她看到了它的爪子。 

这哪里是螣蛇,这是一条龙啊。 

 

 

虽然她经过短暂的休息之后可以站起来了,但是赵云还是否定了她“再休息一会就可以好好地走回去了”的建议,理由是再耽搁一会就要宵禁了。 

“你今天违反了差不多十条校规,”赵云说。 

“那你要扣斯莱特林的分数吗?尊敬的级长?”她闷声闷气地说。 

赵云把她颠得高了一点,随后扣住她的腿弯,沿着小路慢慢走回去。 

她趴着他背上,小心翼翼向下看。“我还是第一次在一米八六的高度俯视地面,看来我确实有点恐高。” 

赵云稍微偏头,表现出一个看她的动作,但其实他只能看见她散下来的一绺头发,“你怎么知道我一米八六?” 

“目测,我目测可准了。”她立刻说。 

赵云不说话了,背着她一步一步地往回走。 

“梦是很重要的一个东西。”她想了想,说道,“和身体器官什么的没什么区别,有人带走了我的器官还大言不惭地说它全都要,这不行啊,我得和它抗争到底啊。” 

赵云听着她这种明显不合适的描述,配合自己血淋淋的脑补,偷偷地撇嘴。 

她小声说:“我真的有做好准备的,我还去图书馆查了资料,只是没想到我的精神力还是不如它,差点没打过。” 

赵云被她的气声吹得耳朵痒痒的,缩了缩脖子,点头表示知道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像是安慰的话:“我不会扣你分的。” 

这一点都不像方才那个气急败坏的他。 

她扑哧一声就笑了。 

她觉得,赵云这人,真是太有意思了,一看就是好家庭用爱雕琢的孩子,长大以后依旧温和有理,端正清白,但一切又恰到好处。他不缺少别人给予他的爱,同时他也去真心实意地关爱别人。 

“我好像知道大家为什么都喜欢你了。”她说。 

城堡的灯火近在眼前,但明皎皎的月光落在他们身上,分毫不因灯光而黯淡半分。 

他小心将她放了下来,过了好久才说。 

“大家都喜欢我,那你喜欢我吗?” 

她假装看不见赵云蓬松发丝里露出的红彤彤耳朵尖,说道:“大家都喜欢你,我当然也喜欢你。” 

“晚安。”她轻声说,“今天谢谢你来救我。” 

斯莱特林休息室与格兰芬多休息室不同,他们在城堡门口就得分道扬镳,她朝他挥挥手,慢慢地向地下室走去。 

 

 

 

这个月有一半以上都是阴雨天气,等到魁地奇比赛那天,果不其然又是在下雨。 

球场的环形看台被布置得焕然一新,覆盖着全透明不沾水的遮雨棚,雨点落上去的瞬间就蒸发干净,丝毫不影响观赛体验。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的学生分坐两侧,银绿与金红分庭抗礼。格兰芬多方向展开一幅巨大的图片,威风凛凛的狮子抖了抖鬃毛,大声地发出一声狮吼,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斯莱特林不甘示弱,看台上浮现出绿色巨蟒,吐着猩红的信子在人群上空逡巡而过,将身体盘成柔韧的样子,对着耀武扬威的狮子立起蛇头,做出攻击的姿势。 

十四个人骑着飞天扫帚腾空而起,被施了防水咒的披风在身后轻飘飘摇曳着,化成或红或绿的小尾巴,能让观众在他们极速飞行的时候看清他们所属的队伍。 

正常发挥就好了,拿不到第一不丢人。她心态极好地安慰自己,但依旧在紧张搜寻金色飞贼的同时警惕着赵云的动向。斯莱特林的看台上发出短暂一声欢呼,她知道是他们的追球手又成功投进一次鬼飞球。 

斯莱特林的追球手同样是一名身材高挑的女生,她最为知名的是她的假动作,鬼飞球被她抱在怀里,在即将冲过对方球门的时候骤然上挑,随后空翻而下避开对方的守门员,姿态轻盈得像森林之中的精灵。虽然有人(男生居多)不屑地称“花里胡哨的假把式”、“投球非要弄得像跳舞一样”,但是谁也无法否认的是,她刷新了追球手单场比赛的最高得分,以320分稳居榜首,三年来无人超越。 

“这是大家努力的结果。”追球手在那次的赛后采访中轻描淡写地说,“我们的找球手对对方找球手的战略拖拽拉扯也至关重要,没有她的努力,我也不会有足够的时间投球。” 

算是斯莱特林独特的追球找球两开花了。 

她遥遥朝着球门方向比了一个大拇指,下一秒立刻缩手低头,一只速度极快的游走球贴着她的头发飞过去,又被他们的击球手拎着球棒狠狠击飞。 

在人影交错的瞬间,她看见了那个小小的金色飞贼一闪而过。 

赵云也看见了,两个人几乎是从差不多的位置同时俯身,像离弦的箭一样飞了出去。 

赵云比她快一点点,只有一点点,但很可能最后的胜负,也只差这一点点。 

金色飞贼的翅膀羽毛已经打湿了,看起来有些狼狈,但速度依旧很快,她盯着那个小东西,心念一动,想要破釜沉舟地加个速。 

变故骤然发生,赵云猛得改变了方向,将她撞了出去。 

她在空中打了个转才堪堪稳住身形,心里诧异极了,赵云是口碑极好的干净球员,为什么突然这样明显故意地对她犯规? 

看台下面一片惊呼。 

她感觉不对,仓皇回过头去。

赵云伏在了飞天扫帚上,有血从额角缓慢流出。

他用余光看见了那个疾速的游走球,奈何两队击球手都赶不及,他丝毫没有多想,立刻把她撞开,让她避开了那个来势汹汹的攻击。 

血流进他的眼睛里,眼前一片猩红。他想抬起头去确认一下她是否受伤,但是一阵重似一阵的疼痛让他无法保持清醒,身子一歪,从飞天扫帚上跌落下去。 

“赵云!” 

她从没想过她可以发出这样尖锐的声音。 

她也从来没有飞得这样快过,飞行扫帚俯冲的速度甚至要快过赵云下落的速度,她忘记了这是五十英尺的高空,她伸出两只手臂去,紧紧地抓住赵云,把他拉扯进自己的怀里,牢牢地抱住。 

她曾认为自己不像一个斯莱特林,她觉得自己没有什么欲望和野心,不够精明,也没有很强的胜负欲望。 

但是在此刻,她双膝已经夹不住飞天扫帚,他们和扫帚一起落下去,但是她抓住了这个人,她什么都不怕。 

她已经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 

他们在潮湿中拥抱下坠,像两只跌落泥沼的雨燕。 




 

赵云醒过来的时候看到一捧火焰燃烧在自己眼前,他眨了眨眼睛,仔细看了一会,才发现是韩信背对着他坐在床边偷吃他床头柜上的巧克力蛙。 

他想要坐起来,动了一下才发现头晕得厉害,脑子里好像被人灌了铅,重得好像可以一秒沉湖。 

韩信倒是察觉了,按着他的肩膀把他推回到枕头上:“躺着别动啊兄弟,你这脑袋如今可得好好保护,不然可就傻了……你别这样看我,我知道你醒过来第一眼看到的人是我让你有点失望,但是你好歹别表现这么明显。” 

“没有没有。”赵云立刻说,他发现平躺着不动确实舒服很多,就老老实实躺着,在视线所及的范围内努力寻找,“大家……大家都还好吗?” 

韩信随手把巧克力蛙的一条腿塞进赵云的嘴里。 

“大家都好,斯莱特林的也好。”他一语道破他心中所想,“你昏了一小会,她没受什么伤,看台上不知道哪里飞过来一个减震咒,你俩都算软着陆,不过好像是腿受了点伤,在你隔壁呢,估计也快好了。” 

韩信八卦精神上来了,绘声绘色给赵云描述,“你是晕过去了没看见啊,她飞得超级快,原地俯冲不要命似的——这个劲头要是早拿出来的话斯莱特林肯定夺冠好几次了,但最好还是别拿出来了,要不咱们队难搞。” 

韩信见他吃完了,又往他嘴里塞了巧克力蛙的脑袋,继续说,“还真别说,你俩这么一看,还真是挺般——” 

病床的帘子外有人不轻不重地咳嗽一声。 

韩信立刻改口:“还真……挺一般!你俩这都什么眼神那么大的游走球摸过去了都不知道,出院之后加训!” 

韩信掀开帘子大步走了出去:“我先走了啊,队里其他人还等我呢,你好好养伤,大夫说你得在医院躺一宿,明儿就好了。” 

她有点手足无措地看着韩信转眼就没了人影,迟疑了一会,还是把帘子拉上,坐在刚刚韩信坐过的凳子上。 

赵云朝她眨眨眼。 

“你……”她轻声开口,“你怎么能这样啊。” 

流血的地方早就止血了,伤口已经涂上了白鲜,魔咒治愈外伤总是很快,但是轻度脑震荡还是要住院一晚。 

“没关系的。”赵云说。 

她低下头,好半天才开口:“怎么没关系,我都要被你吓死了……我被撞一下又不会出什么事,你这样我……” 

“我没想那么多,真的。”赵云诚恳道。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垂着头看自己的袖子,一副认错悔罪的态度。 

赵云也被她弄得不自在起来,没话找话地问:“呃,我床头柜上这些……” 

她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想起来了,淡淡地说:“都是你的朋友们和……女同学,送来的礼物。” 

赵云:? 

他伸出手去够那些东西,难免有点不方便,她把椅子拖过去一些,挨个给他介绍。 

“都是刚刚送过来的,这是你们队的其他队员给你送的果汁——有六杯,看起来味道不太一样但是很明显是从厨房里偷出来的;这堆巧克力和糖果都是你们院的女生送的,说是你爱吃的口味;这条发带是拉文克劳的那个女生送的,就是粉色衣服的,她还给你留了信,在这。” 

她把一个淡粉色散发着香水味的信封推了过去。 

“这束花是我们队友送的,为了感谢你……这个盒子是什么我不清楚,好像是一个长头发大眼睛的女生送的,你自己打开看吧;还有这个……” 

赵云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我不是……”他捂住了眼睛,“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什么都没想。”她语气里带上她自己都没发现的酸味。 

“你对大家都很好,他们对你也很好,大家喜欢你,这是很正常的。”她说。 

“不是的。”赵云轻声说,“那天……我在格兰芬多塔楼的窗前看了一下午,我知道你肯定要做些什么,但是你不肯告诉我,我只好守着。” 

“我看到你去了禁林的方向,如果是别人这样做,我会先去告诉院长。” 

“但那天我冲动了,我怕我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赵云叹了一口气:“你和别人是不一样的,你发现了吗。”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窗外鸟鸣啁啾,欢快的很。 

她的声音比鸟叫声还小。 

“嗯。”她说。 

“大家都喜欢我,那你喜欢我吗?”一模一样的话,他问了第二遍,这次他不再脸红了,他的目光没有丝毫游移,他伸出手推开那些粉红色的旖旎的礼物和信件,手掌摊开,停在她身旁。 

他在等一个回答。 

她的回答比上次少了一点,她看着他,说道:“我喜欢你。” 

她的回答比上次多了一点,她伸出手去,握住了那只近在咫尺,但又克制着不去触碰她的,他的手。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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